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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奇人,必有稀世之異象。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她拒絕去想……

------傾世聖賢或是禍世妖孽,不知她的孩子屬於哪一種?

她為她的孩子取名輕狂。

取自:彼天皇蒼,唯我輕狂。

她希望輕狂可以如他的名字一樣永世輕狂,不受束縛,自由無拘。

是誰說過輕狂需要足夠的資本的?

------他們的孩子,必然有足夠的資本叱咤風雲,傲立雲端!

她的孩子,小小的柔軟的一團,安靜的躺在她的懷中,那樣的柔弱無害,看起來嬌小可憐。

但是她知道,她的孩子日後將長成頂天立地的奇男子。

只是現在,他還太小。

所以需要依偎在她的懷抱裏。

在她沒有找回屬於她的記憶之前,這是她唯一的血緣親人了。

她會護持他長大;

她會好好教養他;

……

直到他不在需要她的幫助。

------這樣想的她並不知曉,人世間有句話叫做: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鏡長空在未央離開之後,就不曾去關註過她的動靜。

------不知是刻意的假裝遺忘,那是真實的逃避?

他覺得這世間如此的汙穢,她那樣不識人間煙火卻又失去了記憶的神女怎麽逃得過這紅塵孽障的浸染?

又或許是因為他也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原來在他刻意的想要走進她的心裏的同時,也將她的影子刻畫進了心底。

他原來的計劃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崩潰大半,唯一成果就是她已經沒有機會再做回最初遇見的那個凜若霜雪的無雙仙葩。

她的情意是那樣的純粹,不含雜質,輕易就打開了他的心門,又或許他並不是愛上了她,只是愛上了那樣純澈的感情。可是他早就過了自己欺騙自己的年紀,他只是不肯承認自己是真的愛上了她而已!

他覺得自己已經離開九幽之獄太久,就得已經開始忘記那裏的生存法則了。

------因為他的心,在開始變得軟弱。這可不是什麽好的現象呢!

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

☆、10

? 未央一直覺得輕狂太過懂事,懂事的讓人心疼,那種言行間透露出來的敏感與早熟,簡直讓她像心臟被揉碎了一般的疼。

她或許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但是她是真的想要將自己所有的、最好的一切都送給她唯一的孩子。是的,唯一的孩子,不知為何,冥冥中她就是有這樣一種感覺,她這一生,或長或短,都只會有一個孩子,那就是輕狂。

未央從來不曾覺得自己當初的決定由任何的錯誤。她不想怨恨鏡長空,只是這世間的所有事一旦沾染上了情這個字,又怎會真的能夠無動於衷。所以她想她是恨他的。

明明她是希望能夠離開之後恩怨兩消,再無怨憎,再相逢也是陌路。但她的心並不能完全的受她的理智控制。就像她控制不住自己會怨恨他一樣。

輕狂在他尚未出世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他的父親,因為她絕不會原諒。

不過,她現在很不想去思考那些太過傷神的事情,因為一個輕狂就已經占滿了她全部的思緒。說到底,她其實應該給他道一聲謝謝的,因為孩子,因為輕狂!

都說孩子是最敏感不過的,她從未對他提起過他的父親,也從未提起過其他血脈親人,也許正是因為這樣,輕狂才會這樣聰慧早熟。

------做自己所能做的所有的事,盡可能的不給她添麻煩,盡可能的照顧她這個母親,盡管他自己還是個孩子!

未央心中其實是有淚的,作為母親,她其實更願意他更淘氣一些的。

先賢有言,世事推移,滄海化田,沒有什麽事不可能的。

她為輕狂在這樣幼小的時候能這樣聰慧而驕傲,但卻同樣憂心。

所謂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她這一生只愛上了一個鏡長空,也只會愛他一個人,不管未來會遇到怎樣出色的人,再不會有人能像鏡長空一樣能夠常駐在她的心裏,不論是因為愛亦或是恨。

這樣的人只會有一個。

鏡長空再次回到九幽之獄,心中喜悅非常,那在心中一閃而過的酸澀,隱秘無蹤,他自是不會註意到的。

在他清理叛亂,重新將九幽納入掌控之後後,在他越來越多的想起曾經在凡俗世界的過往的時候,他的心情覆雜無以言說。

擡眼望去,這偌大的九幽,這明明是屬於他一個人的領地,這是他的世界,在這裏他就是唯一的主宰,但為什麽他卻覺得那樣熟悉而又陌生。

忽而,他又想起了未央,在那樣小小的庭院中、在掩映的花木裏、悠然一笑的模樣。

他越來越多的時間想起她。

他為她做出了太多不像是九幽之主風格的事情來。

卻在面對她的時候,覺得這一切都是應該的,仿若他、他們本來就應該在一起。

但這何其可笑,她是九天神女未央,他是九幽之主長空,怎麽可能會是本應該在一起的眷侶?

日覆一日,年覆一年的靠坐在九幽大殿的王座之上,他忽然就開始想念她了。

想念她和孩子。

他開始期待他和她的孩子到來。

他已經感應到他們重逢的時間了。

或許很久,或許不久。

……?

☆、11

? 未央從來沒有想過會有再見他的情況,所以再一次看見他的身影時,她竟然茫然的不知所措。就連身邊的輕狂都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好長時間才回過神來,未央說不出來是什麽樣的滋味,她是真的不曾想過他們還會再見。

既然回不到當初,這一切也都沒有意義。所以無論他因何而來都與她不會有多大關系的。

白發玄衣,軒朗俊逸,挺拔如竹,側顏如玉,紅眸深邃幽謐,威勢逼人,他依舊如舊時一般動人。

手按琴弦,輕輕的望來,霎時間,未央只覺得天地一片寂靜,眼中只餘他一人成就風塵中最驚艷的那一抹亮色,他身後那一片青碧荷葉緋紅花早就只餘淡墨輕描的淺痕。

為什麽會再次遇見你?

傾世無雙,紅塵絕跡。

他再次看見了她!

那顆緩慢沈寂的心頓時鮮活了起來。果然是將她放在心裏了嗎?

鏡長空緩緩的勾了勾唇角,早該明白的。

未央心中的痛和恨一點一點的上湧,只覺的他立時消失在她眼前才好!

……

你叫何名?

母親為子取名輕狂。

是嘛?天上地下,為我輕狂!果然好名字!

你是父親。

這樣就能確定?

是。除你之外不會再有人能這樣深切的影響到母親。

果然不愧是吾之孩兒!

……

未央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和輕狂在一起。

曾經的白衣墨發溫其如玉的模樣不見,如今白發玄衣凜然蕭疏俊逸,可是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再次相見,她曾經消失的記憶依稀零零散散的回歸一二。

她已知他是何人

-----九幽之主,鏡長空。

☆、12

? 未央以為自己會很憤怒,但真正地到了面對他,面對面的時候,她異常的平靜!

尤其是她憶起了他的身份之後!

白發玄衣的他較之昔日的他更添幾分懾人的威勢!即便他已經收斂了不少。

也……比以前更叫人心動!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只要他開口道歉,她就原諒他!原諒過往的一切過錯與苦難!

她想她大概是瘋了!

“輕狂,你先去習字!”未央看著兒子尚且帶著稚氣的臉龐,輕聲說道!

輕狂看看未央,又看看鏡長空,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有說,有些留戀的看了看他二人。

未央看著輕狂走遠,對於輕狂眼中存在的期盼,她不是沒有看到,但是她卻沒有辦法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

她的孩子,輕狂。

------他渴望擁有一個像普通孩子那樣的完整的家!

未央忍不住微微苦笑,精致的眉眼瞬間籠上了一層憂色!

她最最無助的時候,依然存在於她身邊帶給她安慰的就只有那個孩子!

但是她忘了,輕狂在聰慧,也依然還是個孩子!

他的心裏帶著對這個世界最純凈的憧憬,他也渴望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平常的幸福!

然而這些都是她這個母親與鏡長空這個父親,虧欠於他的!

但-----

她現在縱然可以平靜的面對鏡長空,但她怎麽可能會原諒他?

“未央,是有什麽話想要對我說麽!”鏡長空將最後一個字拉的很長,無端就多了幾分暧昧,看她的眼神溫柔多情,氣質瞬間就變得幽魅起來。

真的足夠惑人心魄呢!未央見了他這副形容,眼中有驚艷,但同時也有戒備!

她怎會忘記切膚之痛呢?

他又怎麽會篤定自己會輕易的原諒他?這不是太好笑了嗎?未央有些自嘲的笑笑,原來在他的眼裏自己救那麽輕賤麽?

鏡長空自然是看見了未央唇邊的苦笑以及自嘲,心中緊緊的收縮了一下,帶著些輕微的疼痛!

未央的姿態,教他見了就覺得自己莫名的無措!

為什麽面對她的時候,自己就失去了往日的鎮定與從容?

但鏡長空不以為然,反而覺得有些歡喜!

只因為----那是未央啊!

初見時英姿颯爽,風姿凜然的絕代女子,在不知不覺間入駐了他的心房,然後一點一點的占據了全部!

不然他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因為是她,所以他覺得甘之如飴!

☆、13

? 鏡長空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的心裏會進駐一個女子!更何況那個女子還是九天神女!

不過那又有什麽關系,他既然將她放在了心裏,她就只能屬於他,至於她九天神女的身份倒是有些麻煩,不過也不算什麽!

九幽與九天,彼此敵對!彼此相克!

他是九幽之獄的主人,這世間叫他感興趣的卻沒有多少!

未曾遇到她之前,他所有的想法就是提升自己的力量,有朝一日可以脫離這片混沌宇宙,去見識宇宙外的光景!

遇見她時,恰巧他強行離開九幽之獄力量被壓制的只有十分之二三的時候,他見識了塵世鏡的奇妙想要將之據為己有,卻遭到她的攔截。結果兩敗俱傷!

再見她時,青衣染血,卻美麗絕倫,他想他被那一瞬間的血染的殘忍的精致蠱惑了,所以一時忍不住將人帶了回去!然後他就開始找理由,找一個他能心安理得的留下她的理由。

然後,以一場棋局為名留下了她!最後……

他到底是不舍得真正的傷了她,唯有逼她離開才是真的對她好!

離開她時,心中湧動的情緒晦澀難辨,卻在很久很久之後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是真正的將她放在了心裏。

於是漸思漸難忘,他迫不及待的前往紅塵俗世尋她!哪怕要忍受力量被壓制的苦楚。

能見到她,還有他未曾蒙面的孩子,他甘之如飴!

真好!

真的很好,又見到了她!

還有他的孩子----輕狂。

他能夠感覺的到她對於他的排斥,但他並不放在心上,他做了她認為錯誤的事情,受點冷遇真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但能夠再遇見,依舊能感覺到她心中對他的情愫真的很高興!

輕狂,他們兩人的兒子!

集合了這世間最尊貴的血脈的孩子,他已經可以開始期待他的未來了!

那必然是站在絕巔的強者!

這世界最好的一切都是屬於他的!

☆、14

? 未央站在窗邊靜靜的凝望著她的孩子,看著他快樂的笑容,心中悲喜交加,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輕狂!

孩子!

九天神女與九幽之主的血脈!

這樣恐怖的血脈天道又怎麽會容許他存活下去!

當初鏡長空不是轉世之身,她若不是失去了一切記憶,這個孩子又怎會來的這樣容易?

如果她不曾失去記憶,就一定不會有這個孩子的!

不是不愛,只是因為不舍得孩子一生災劫不斷!

可是如今鏡長空已經恢覆真身,她也恢覆了記憶,那麽輕狂的血脈即將覺醒。

那麽她能護得輕狂周全嗎?

她可以原諒鏡長空從前對她的種種,只要他能護得輕狂周全,自己委屈一點也是無妨的!

明月高懸,夜涼如水。

未央站在鏡長空的屋外,未央知道他早就發現她的到來。

九幽之獄的主人,一身實力深不可測,她如今也只是恢覆了記憶,這方世界對於她恢覆實力一點幫助都沒有,與全盛時期相比不到一成。

鏡長空打開門就看到站在院中的未央,依舊青衣,只是比之曾經更添了不止一份的灑脫。

她的眼睛清澈一片,那裏再也看不到對他的情感。

明明再次相逢的時候,都能感受到她對他的那份情意,即使被她牢牢的壓抑!

但現在他只感覺到疏離!

鏡長空心中閃過一絲類似慌張的情緒,這讓他有些不悅,好像有什麽脫離他的掌控了。

“鏡長空,我們談談吧!”未央淡淡的微笑,今時今刻,她已經能夠平靜的面對他了。“關於輕狂。”

她想鏡長空也是在乎輕狂的,那是他自久遠以前到如今,唯一的子嗣!

鏡長空的心忽然就像被人緊緊的攥住,有窒息的感覺。

“究竟何事?”鏡長空沈聲問道。

“我已經記起來了!”未央沒有回到鏡長空,反而提了一句不相關的事情,至少未央是這樣認為的!

“未央……”鏡長空喚她的名字,忽而知道她為何這般淡漠了。

“輕狂是你我的孩子,延自你我的血脈。”混合了神與魔的血脈,若成長起來會是怎樣的驚天動地?

未央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在輕狂成長的路上,必然荊棘密布,災劫不斷!抑或是命數突兀不見,來不及成長就早夭。

這無論哪一種結果都不是她願意看到的,她的孩子本該立於九天,自由無拘的!

“他的血脈將要覺醒了。”未央不曾理會鏡長空,兀自說道。

“應該如此!血脈若不覺醒,他未來的路……”在鏡長空的想法中輕狂必然要隨他前往九幽之獄的,那裏是弱肉強食,絕對的森林法則。來自血脈的力量自是越強越好。

“我是九天神女,你是九幽之主。”未央靜靜的看著他,打斷他的話語,這個男人一直這樣霸道,他想那就一定會去做。

但輕狂的事怎會任由他一個人做出決定,更何況輕狂的命數……

鏡長空敏銳的察覺未央話語中的另一層含義,好看的眉宇微微皺起……

☆、15

? 是那樣的意思麽?

鏡長空為自己的猜測而心驚!

但未央絕對不可能拿這樣的事情來說笑的,那------是真的?!

還有什麽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嗎?

他回歸九幽之獄,她尋回失落的記憶

-----那麽與他們有關!不與輕狂有關!

輕狂!

孩子!

“什麽情況?”鏡長空也不傻,他只是沒有想到而已,他想到了甚至連結果也猜到了!

他想要她親口說出來!

風過,他鬢邊的發絲飛揚,垂落。遮住了他,眼中異樣!

“你是魔,我是神。”未央神色淡漠一片,低垂的眼簾拒絕所有窺視她的真實情緒。“神魔血脈,這世間最強大的血脈!”

這一點,沒錯!

繼承自九幽之主和九天神女的血脈,蘊藏在血脈中的力量,一旦覺醒,那將是一次巨大的災難,尤其是在天道的壓制下誕生的孩子。

更何況,這世間唯一存活的同時兼具神魔血脈的並且成功覺醒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她的父親。

而她和她的兄長們都不曾具有神魔血脈。

他們繼承的唯有神之血脈!

作為父親最為疼愛的女兒,她知曉很多別人不會也不能知曉的事情。

比如:神魔血脈想要順利覺醒將浴血而行。

比如:每一紀元的開辟,都是成功覺醒神魔血脈的人!

比如:兼具神魔血脈的兩人,不能同時存貨與同一個紀元,否則力量強大一方吞噬力量弱小的一方。

比如:……

“但輕狂的情況不比尋常,所以他想要活下來的話,只能覺醒神之血或者魔之血。”未央神色淺淡,心卻被淩遲,一片一片,鮮血淋漓。

有些時候知道的越多,做出決定的時候也就越殘忍!

但這一紀元成功覺醒神魔血脈的是她的父親,而即將覺醒神魔血脈的是她的兒子!

這兩個人具是她最最親愛的人!

無論是那一個受到傷害,她不願意見到!

所以……

未央嘴唇驀地變白,那樣的決定

------從輕狂血脈中剝離一種血脈,斬掉輕狂一半本源。

這樣的決定,對於她來說,太難!太難……

鏡長空自然明白未央口中的只能覺醒一種血脈是什麽情況,無非是兩種血脈不相融,輕狂會有生命危險。

忽然想到輕狂那張融合了他與未央兩人優點的精致小臉,心中驀地一片痛惜!

那是他的孩子!

那也是未央的孩子!

未央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上騙他!

所以……

神之血,還是魔之血?

鏡長空好半晌才平覆了心境,看向神色高遠的仿佛要離塵而去的那個女子!

“未央,你想如何?”他想要知道未央的決定!

未央的神色驀然慘白!

空氣中彌漫了淡淡的血腥氣!

指甲刺破的掌心,一滴滴的濺落,若荒原怒放的紅梅。

……

未央沈默,心痛到窒息。

她要怎麽說?她怎麽能說?

輕狂是她的孩子!

如果沒有意外,那將是她永恒的生命中唯一的孩子!

她怎麽可能不愛他?

但為愛子計深遠,她如何能讓他有朝一日連生命也一並失去?

神魔血脈吞噬同類乃是本能,根本無可抗拒。

她怎麽舍得他們的孩子有朝一日消失,連痕跡也無?

☆、16

? 終於做出了決定!

未央覺得痛苦的同時又覺得有些解脫。

如果可以她願意所有的苦難一肩承受,只希望輕狂可以幸福無憂和樂長安。

作為一個母親,她願意為她的孩子付出她的一切!

但,她不僅僅是一個母親,同時她還是一個女兒!

作為女兒,她希望可以為這世間最痛愛她的人,分擔些重量!

偏偏,無論是作為母親還是女兒她無一合格!

縱然她不悔!

但終究還是有遺憾。

……

未央坐在床邊,看著輕狂安靜的睡顏。

心中即是難過又是痛苦,不過哪怕有朝一日,輕狂得知今日的真相,會恨她,她依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其實結果早就註定了!

在她提出要剝離血脈的時候,結果就已經註定了!

她的孩子,輕狂!

俗世中有一句話,叫做知子莫若父、知女莫若母,其實也可以是知子莫若母。

這世間再不會有人了解輕狂比她這個做母親的更多。

她的孩子,看似沈穩懂事,但其實驕傲到自負。

從幼時起,他就才高於人、行高於人、……,他自然有驕傲的資本!

當然她也認同他的做法,作為她的孩子、作為九幽之主的孩子,他有資格驕傲。

她也一直以為她的孩子必然會驕傲的走到讓人仰望的位置上去。

可是這一切卻在她記憶完全回歸的時候,碎了一地的,就像玉蘭花雕謝的時候的模樣。

美好的事物被一點點的碾碎,那種淒厲的絕望,似靈魂的哀唱。

她知道了許多隱秘!

那些隱秘卻與她唯一的孩子的有關,教她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

輕狂是她唯一的孩子,即便她恨鏡長空!

時至今日,她終於可以坦誠自己的心事,她不是不在意,而是很在意,所以才會恨,恨鏡長空。

她曾說過,為了輕狂,她可以原諒過往的一切,包括鏡長空!

所以為了輕狂,她主動去找鏡長空。

……

選擇剝離神之血或者魔之血,她並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輕狂本身。

就算輕狂沒有半點力量,他依舊是她的孩子!

所以她會為輕狂計慮周全。

如果剝離神之血,那就她來動手,之後鏡長空帶他回九幽之獄,輕狂有怨、有恨,對著她來就好!

如果是剝離魔之血,那就由鏡長空動手,之後由她帶輕狂回九天之巔。

……

其實就她而言,她其實更願意剝離神之血,就讓輕狂恨她、怨她,她或許不曾準備好如何做一個母親,她無法在隱瞞了諸多真相後再面對她的孩子!

哪怕他並不知道!

但是她會恨自己、怨自己,她在愛與恨的交集之間,或許會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她真的不想面對這樣的未來!

所以她讓鏡長空來選擇。

或許這樣就有一個恨他的借口,這樣就可以給自己一個愛他的理由!

作為父親,鏡長空有資格為輕狂決定未來的方向,他也有那個責任在輕狂痛苦的時候以父親的身份陪在他身邊!

……

☆、17

? 未央靜靜的坐在石階上,那石階上的寒意仿佛要透過身體侵入她的心裏去一樣。

-----那寒意是那樣的深厚!

但未央卻想感覺不到寒意一般,都已經身處煉獄,都已經嘗過萬般苦楚了,她又如何會將這點點的寒意放在心上!

------作為一個母親,看見自己的親子身處苦痛之中,卻束手無策,本就是在痛苦不過的事情了!

恨不得以身相替,又如何會在乎起自己來!

她記得輕狂自出生以來的所有事情……

她記得輕狂剛出生的時候,小小的一團,不像其他的剛出生的孩子一般皺巴巴的,皮膚紅紅的,輕狂他白白嫩嫩的,可愛極了,看著他,未央覺得自己的心就像軟成了水一樣,舍不得他難過,舍不得他不開心,更舍不得他受到半點的傷害?

------如果可以,她願意代替輕狂受盡一切磨難,只要他能幸福安康,和樂一生!

但是就是這樣微笑的願望都不能達成,只因為輕狂是她和鏡長空的兒子!

------所以輕狂他要經受這樣殘酷的磨難,絕望的痛楚!

未央唇邊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眼中卻不自覺的流出了淚水……

她的心裏是那樣的難過,卻無計可施。

輕狂、輕狂……

我的孩子……

未央靜靜的流淚,心底在嘶喊,沒有人聽見她的哀鳴,作為一個母親,看著自己的孩子受苦,比自己受苦更痛苦!

母親啊!

那不僅僅只是一個稱謂啊……

……

鏡長空站在陰影處,默默的看著未央。

看著她情不自禁的落下的眼淚,心中的悲傷不比未央少。未央她還能默默的哭泣,將她心裏的難過統統用眼淚發洩出來,但是他不能……

他是九幽之主,他是天生的上位者!

-------上位者無情!

這是世間所有人公認的真理,但是上位者,真的無情麽?

他只是不能將自己的心情表露出來而已,他的情不必任何一個人少,喜怒哀怨一樣不少,但是他是上位者,上位者總是要克制的,克制自己的情緒,不能任憑自己的一己之好,就輕率的決定所有。

------他負擔不起這樣的責任!

而上位者又是極端的任性。

就像他不自覺的愛上了未央,想要不顧一切的將她帶回九幽之獄。

將九天神女帶回九幽之獄,自己的地盤,這真的是他能做得事情麽?

但是他就是想要這樣做,他要她成為自己的妻子,從此,像人間界的夫妻一般恩愛兩不疑,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清楚的知曉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九天神女,那是多麽尊貴的存在啊!

-----居於九天之上,漠視紅塵、不理俗世、心若冰清!這是她最真實的寫照!

但是他確實有了一個妄想:將她留下!

留在他的身邊!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九天神女終究是要回返九天之上的,無論他多麽的不舍,他都留不住她!

但他終究還是要謝謝她的------

------謝謝她,願意為他孕育一子!

孕育他們共同的血脈!

……

無論如何,他總歸是要感謝她的,謝謝她願意留下輕狂、謝謝她願意給他一個同等選擇的機會……

☆、18

? 未央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鏡長空抱著輕狂走遠,她的眼睛裏已經蘊滿淚水。從此她與她的孩子再不能相見,但是只要知曉他好好的,她也就可以放心了!現在有何必做如此小兒女之態-----

------況且哭又有什麽用呢?她就是哭瞎了眼睛,輕狂也不會回來的!

既然做出了決定就要承受後果。有因有果,因果輪回不外如是!

她就是再怎麽心疼輕狂,再怎麽的不舍,依舊做出了決定,最終是輕狂和鏡長空回去九幽之獄。

------她的孩子,會記得是他的母親親手剝離了他身體中的血脈,叫他痛苦萬分,來自於身體上的、和來源與心靈上的。

------從此她的孩子,再不能和她生長在同一片地域中,再不能親親熱熱的喚她:母親,怕是在他的心裏恨毒了她這個母親吧!

可是她有什麽辦法呢!

她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輕狂死去,還沒有來得及好好的看看這個世界就閉上雙眼,就永久長眠。

------那樣的結局是她絕對不能接受的,她想要他活的好好的,想要他活的肆意無拘,哪怕她再也見不到他,但知曉他安好就已經足夠。

況且鏡長空是他的父親,也對她承諾過會好好對待輕狂,想來作為父親也不會虧待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子的。

未央在心裏告訴自己-----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

……

再一次回到九天之巔。

她忽然覺得這九天之巔實在是太空曠了一些,待得久了連自身的情感都會缺失。

------這大概就是兄長們不願意居住在九天之巔的緣故吧!

她也不想待在這裏,她想要到紅塵中去,感受熱鬧喧嘩,因為一旦獨處,她總會想起輕狂那稚嫩的面孔-----那時她的孩子啊!

她的心裏藏了太多太多的不舍,只是她卻不能留下他!

……

未央不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面臨這樣的選擇,她需要在孩子和父兄中做出一個選擇,到底是告訴輕狂真相,還是閉口不言。

她從來都是被父親、兄長捧在手心裏的孩子,是的,孩子!

恢覆以往記憶的未央覺得自己從來就不曾長大過,不是說能力,而是說心靈,她的心靈一直純澈如湖,她是那樣的天真,天真的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天真的真的相信那位九幽之主鏡長空,相信他會善待她的孩子,但是誰能告訴她為什麽會這樣?

-------她的孩子,她的輕狂,竟然會這樣的看她,竟會對她刀劍相向。

她絕對不會看錯,眼睛或許可以看錯,但來自血緣中的親近騙不了人,那就是她的孩子-----輕狂。

只是他的眼裏有著濃厚的暗影,是墨汁般的恨意。

何至於此呢?

------這一刻未央的心裏升起滔天的恨意,鏡長空你就是這樣照顧我們的孩子的麽?

------你是一定要逼我做出一個選擇麽?

------那就來吧!就讓我看看你這九幽之主有何目的!

未央閉了閉眼,淚水順著眼角流下,被風吹落------不過是風沙大了一些而已!

……

☆、19

? 未央靜靜的坐在天際,流雲在她的身邊聚散來去。

再次返回九天之巔,未央就感覺到了不同------

------她以前從來不會覺得這裏太過空曠,而今她卻是覺得這裏太過寂寞。

不知父親是如何忍受得了這漫長的時光的寂寞,年覆一年、如覆一日的端坐在神座上,註視著他心血凝成的天地。

她離開輕狂很長時間,久遠的就像時間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她很想念她的孩子,她此生唯一的孩子。她在那個孩子身上傾註了她全部的心血,可她到底還是失去了他,而今輕狂是再也不肯喚她一聲母親,縱使他們之間有著無可斷絕的親緣。

知道今時今刻,她才恍然發覺自己當初的那個決定或許是錯了,可是這世間什麽都有,卻是沒有後悔藥,她再也回不到那個時候,阻止她做出那個艱難的決定。

她最大的錯就是沒有將一切都完完本本的告訴輕狂,其次就是自以為是的認為鏡長空會好好的看顧她的孩子……

直到今日,她才知曉,這世間最可靠的唯有自己。

如果那時候,她肯將輕狂留下,那麽肯定就是另一番模樣了吧?

可惜,再多的後悔,也不能叫發生在輕狂身上的事情少上那麽一分,更不能叫她的孩子回到最初的純粹無暇了,可那是她此生唯一的孩子,她最大的牽掛。

……

九幽之獄。

未央宮。

一身著玄色衣衫的少年站在殿中,眉目處凝結的亙古的冷寂,蕭蕭肅肅,風姿卓絕,只是那一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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